那一夜，秦安信走后，杜音然再也抑制不住，将自己裹在被褥里，哭得昏天暗地。
这么多年来，她极力想要在他面前做得更好，可是到头来，她的爱恋却只是幼稚的奢望。
那天夜里，窗外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。似乎是为了将这些悲伤，统统掩埋。
翌日清晨。
秦安信从醉酒中醒来，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，顿时觉得头又痛了几分。
秦安信抚着额头，努力地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，避开了地上凌乱的东西走到门前，伸手打开门，一阵冷风灌入房门。他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。
目之所及，雪白一片。
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白雪，被白雪装点的杏树下，杜音然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傻傻地望着树顶，背影是那么得落寞。秦安信心一痛，鼻头一阵酸楚。
记忆里，她也曾在冬天里站在那棵杏树下，那时候她的秀发长至腰间，被风吹扬起便飞舞着，与天空飘落的雪花碰撞着。每当他喊她时，她便俏丽地转身，对着他甜甜的笑开。或是趁他不备，丢一个雪球过来。
她从小怕冷，可每次下雪她都要他陪她玩雪，怕她着凉，他特地在她生辰那会儿送给她一件白色狐裘披风。而那也是她冬天最常穿的披风。
可如今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，无论他在这边多么用力地想要撞过去，却总是被挡下，寸步难行。
秦安信思忖着，眼神里载满了前所未有的疼痛。
待他回过神，却见杜音然的身影正在慢慢地走远。
“音然……”秦安信终于按耐不住，干哑着声音大声地喊了她的名字。
杜音然的身形一顿，像那个下雨天一样，直挺挺地站着，一动不动。秦安信自嘲地勾了勾唇角，双手垂直在两边紧握着。他以为她还是只会以背影对着他，却不曾想她轻轻地侧过了身子，目光深远，停留在他身上。脸上的表情毫无温度，就如此刻的天气一般寒冷刺骨。
杜音然稍微驻足，然后转身离开。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，她纯白的身影越走越远，然后消失不见，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。
落了整整一夜白雪，此刻天地一片银装素裹。而吹拂过的冷风，更像是挥鞭子的声音。秦安信就那样呆愣地站在门前，看着杜音然身影消失的方向，头痛万分。
“少爷，你怎么一直站在门口？”阿旭原本是有事来通知秦安信的，这会儿见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，反倒忘了他此行来的目的了。
“有何事？”秦安信用力地揉了揉眼角，浓眉一皱。
“哦，绿衣姑娘到都城了，邀你到府外一聚。”阿旭见秦安信一脸不耐，深知是有事困扰着他，不敢怠慢，阿旭连忙说明他的来意。
“我知道了，你让门房备马。”秦安信返身回到书房，在瞥到满地的狼藉，脚步一顿，“让人过来收拾一下。”
“是，少爷。”阿旭扫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，俯身作揖，然后转身退开。
秦安信换好了衣服，梳洗一番后，便出门去了。
都城一号酒楼雅间。
绿衣素手执起酒壶，给秦安信面前的酒杯里斟满酒。
“此次前来，主要是为了感谢秦公子一直以来的帮助的。”绿衣拿起酒杯，举至眼前，继而勾着嘴角淡然一笑，“绿衣先干为敬了。”
秦安信也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，回以微笑。“那么此番来到都城，打算何时走？”
“我会到都城的丝竹坊，尽快找到那块玉真正的主人，之后我便会离开都城。”绿衣边细细回答道，边一直打量着秦安信，“秦公子，你脸色似乎不太好。”
“兴许是天太冷了，一时未适应吧。”秦安信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，眼神一暗。总不能告诉她，他是饮酒过度了。
“也对。秦公子你享得齐人之福，又怎么会脸色不好呢。”绿衣轻扯嘴角，语气淡然。
“绿衣姑娘，此话何意？”秦安信手一顿，抬起眼看向她，眼神略微有些疑惑。
“不过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传闻罢了，秦公子难道不知道吗？走在何处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你的事，说你迫于无奈娶了杜家千金，这会儿又要迎娶自己的心上人，这杜家千金不到半年就要成下堂妻了。”绿衣将秦安信的杯子斟满酒，然后带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，话语间，不带任何情绪。
“……”秦安信眼神一痛，有些难以置信，他从来不知道外界有这样的传闻。
他怎么可能会让杜音然下堂，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，怎么可能会这样放开她的手……
“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小姐的笑话……”白芷的控诉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，秦安信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。
“看样子，秦公子仿佛被不知情呢。”绿衣依旧带着清浅的笑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秦安信有些痛苦的神色，继而说道，“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，想来秦少夫人也能理解，倒是外界的人太小题大做了。”
“绿衣姑娘，在下有事，先行告退了。”握在手里的杯子摇摇晃晃地翻了，酒水洒落了一地。秦安信的声音有些急切，看向绿衣的眼神带着一丝歉然。
“秦公子，请等一下。”绿衣起身，拦住他的去路，然后从袖子里，摸出一枝玉簪，递给他。“这是在我床上找到的，想必是秦少夫人的吧。”
“怎么会在你哪里？”秦安信接过玉簪，看着熟悉的花纹，他眼神一柔。
这是她及笄那年，他送给她的玉簪。
“在青楼洞房花烛的还真是世间少有呢。”绿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反而是看着秦安信，笑着说道。然后眼神微微一晃，“想必秦少夫人应该是很大方的女子。”
“此话怎讲？”秦安信将玉簪收回袖子里，然后不解地看向绿衣。
“若是我，只会觉得你并不尊重我。当然，也有另一个可能，但也由不得我来说。秦公子，慢走不送。”绿衣嘴角噙着笑，秦安信看不透她眼底的笑意，也听不懂她说的另一个可能，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她话里的意思，此刻他只想见到杜音然。
然后亲口告诉她，他此生永远都不会负她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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